江城子
-轩辕剑3外传·天之痕 同人-
作者:落叶飘飞
时间:2004年3月
二七
最后的时刻,补天的封印仪式即将开始。
落在心中暗暗喟叹。为了这一天,所有人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多少的伤心、苦难与无奈?即便化作春江也流不尽吧……
落凝视宇文拓走上失却之阵,静静地凝视。
仿佛在戒备什么。
倏忽一道电光划过,直袭宇文拓,没有任何预兆。
落似早有准备,一跃而至半空,欲截下那道电光。突又是一道霹雳,从落避无可避的角度直刺过来,声势虽弱于前却也不可小觑。落明白对手的用意只是令她不得不自保,这样就无论如何来不及顾及前面一击了。
她淡淡笑了笑,硬捱了自己的那一击,继而用剑挡住了前面的一道霹雳,身形一顿,坠下。
剑从手中震落。落笑着,暗暗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
刹那间的变故中,人人均不觉变色。
“落……”古月似乎想说什么。
落朝他眨眨眼,天真地笑,“怎么了?”
古月凝视着落的眸,淡淡叹口气,欲言又止。“下次要小心点。”
落微笑着点点头,继而把目光投向霹雳的来向。
轻柔的笑声。“宁珂,这么强的力量,一直被结界限制着,真是可惜了。”
“落,什么时候可以偶尔改一改你的先知先觉呢?”宁珂叹息着出现。“你不是说要保持中立的吗?现在算是违约?”
靖仇等人如临大敌,将宁珂团团围住。宁珂望向四周,有些意外的神色。
“别怪我,宁珂。”落悠然道,“这一击对于从前天下无敌的宇文太师自然不算什么,可用来对付目前的他也许有些过分了。如果我不拦下,也许你反而会抱憾哦。”
宁珂的目光游移到宇文拓的断臂上,思索了顷刻,脸色突变。
“明白了吗?”落笑着凝视她。“当时宇文拓是一个人,所以他输了。而现在,独自一人的一方变成你了。而且在这赤贯星上,你连逃都逃不出去。”
即使是聪明绝顶如宁珂,一时也已想不出任何度过难关的办法。
“郡主,放弃吧。”宇文拓突然静静开口。“只要你不干扰我们的封印,我不会为难你。”
落凝目望去,惟见他眼底隐隐的、却是深深的凄切。微笑叩额。此事若有转圜余地,宁珂在过去的一十八年早就会放弃,又岂会等到现在?宇文拓实可谓是“关心则乱”了。
感受到宇文拓的久违了的关怀,宁珂不禁一震。她抬眼,眼神坚定如阿尔卑斯山千年的冰岩。
--那里是宁珂的故乡,是否也同时塑就了她倔强而刚毅的灵魂?
宇文拓黯然长叹。
落笑,悄声问宇文拓:“要不要我替你保住她?”
宇文拓蹙眉不语。
“还是你仍恨不得亲手杀掉她?”
宇文拓变色,霍然盯住落。
落显出极其粲然的微笑。她转过身,向宁珂走去。
“命运真的是很奇怪。你看我,糊里糊涂就成为这边的人了。”落来到宁珂的面前,微微俯首,一如从前般淡淡微笑。“战斗马上就会开始了,宁珂。不介意最后一个拥抱吧?”
宁珂深深望向落的双眼,稍露异色。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片刻。
宁珂甜甜地微笑,点头。
落轻轻抱住宁珂。“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拥抱你了。”
“的确已经很久了。”宁珂轻叹一声,笑。“我们上次在一起游遍西市时也已是半年多以前。我还记得那天你从西市书堂的角落里无意发现了本罕见的诗集,结果开心了一天,还执意拉着我到宫里找太师一起喝酒。”
落笑了,她也记得那天的事。宁珂在喝到第三壶时即装作醉倒,自己则在又灌下了两壶后,和颜悦色地劝宇文拓把剩下的酒当茶一样喝完。当时宇文拓露出了个很难形容的表情,大概就和发现落随军混到边境时差不多。
“你从来不肯尽兴地与我们喝酒,是因为怕泄露出心里的事情吧?”落轻轻地叹息。“不去相信任何人,而独自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一定很寂寞吧。”
宁珂笑了笑,笑容中隐藏着很复杂的感情。“有落和太师在,无形中的确度过了许多难以忍受的日子啊。”
落很温馨地笑了。
静静地问宁珂。“那个撒旦大人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你宁可舍弃我和宇文拓,也不愿背叛他?”
宁珂的身躯蓦地僵硬,在落的双臂中。
落似并不以为意,依旧闲闲地如叙家常。
“那个撒旦大人可曾像我一样,在清冷的月夜静静凝视你的睡颜,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怎样消除那眉宇间的寂寞?他又可曾像宇文拓一样,在你气恼的时候哄着你,照顾你,尽量满足你一切任性的要求?”
“对不起。”宁珂默然半晌,静静地道。
“我了解。”落笑着,缓缓点头。
白光陡起,一闪而逝,如一箭西北远射天狼的短暂与绚烂。
落的长剑已深深插在宁珂的后心,直刺入心脏的方位。
宁珂一震,抬头,美丽的眼里露出无比惊愕的神色,看着落悠然含笑的眼。良久,那惊愕慢慢转而为凄凉的笑意。
她渐渐软倒在落的怀里。
笑,轻轻地咳。凄血,似无边丝雨细如愁,泠泠地点上她粉红的衣裳,蔓延成雨后清艳的霞。
“落,我从未想过你会真的杀掉我。”
落温柔地抱着她。“左右已经逃不掉,这里的所有人,有资格杀你的只有两个……而我,不想让轩辕剑上染上你的血。”落笑了笑,“我的剑的速度,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我们还可以说上好一阵子话,就像从前挤在同一个床上睡的时候。”
宁珂静静地在落的怀里,凝视了落片刻,微笑。
落花人独立的寂寥,微雨燕双飞的绸缪。
“宁珂……有件事也许早该告诉你的。”落沉吟着,淡淡笑道。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地爱过你。”
“我知道。”宁珂凄然一笑,缓缓道。
“你知道?”落有些错愕地凝视她。
“初时接近我,只是因为我在那污浊的皇宫里是唯一能令你眼前一亮的人啊,落。你喜欢和我斗智,斗嘴,喜欢我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你只是百无聊赖中想要一个足以匹敌的对手而已,可你却要把我当作朋友,实大谬矣。”宁珂笑叹,“多少次,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闪逝过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失望,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呢。”
“原来……”落怔了怔,略微羞涩地笑了。她摇摇头,静静地继续说下去。
“记得独孤道塔的那一夜吗?从生死边缘回来的刹那,我突然间明白了我们之间的真实感情。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一切当然还有挽回的机会,即立刻与你了断一切。”
宁珂的目光一闪。“然而你仍然遵守着昔时的诺言,与我维持着貌合神离的友谊,甚至与我约定决不干涉这场胜负。”
“月之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落忆及那晚的月光,幽幽长叹一声,笑。“当时你站在月下,那目光瞬时迷惑了我。于是我知道,一切都已太迟。在不知不觉间,你是真正地喜欢上了我--虽然你一直极力避免着。”
“而你的原则是决不主动去伤害爱着你的人,哪怕靠誓言来维持友情会更令人悲哀,是吗?一切毕竟只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无论是曾经想要绝缘一切情感的决心,还是……”宁珂自嘲地笑,轻轻漫吟。“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且住且住。”落笑了,堵住了后面的两句。“如此伤感,一点都不像我的宁珂了。况且……有谁说过你是在一厢情愿么?”
宁珂秀眉一轩,笑望落。“如此说来,你刚才看着我的神情,的确有所不同呢。”
“你没猜错,宁珂。”落敲敲额角,笑。“我已决定去真正地爱你,从昆仑镜消抹的那段历史中,你毅然选择了宇文拓的那一刻开始。我知道你终于了解到了自己的心,且决意从之,这样的宁珂,方有资格得到我的爱。所以我不再顾虑曾经的承诺,而亲手杀掉你--因为,我们已是真正的朋友。”
“人家真的是很荣幸呢。”宁珂开心地笑了,如同虹的灿烂,霎时扫清天空的阴霾。尽管如此,那目光中却仍有丝难以释然的神色。
落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笑了笑,转头。
“拓,来参加我们的告别仪式如何?”
宇文拓怔了怔,静静地走过去。
“郡主……”他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站在“敌人”的立场上。
“宇文大人,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宁珂轻轻蹙了蹙眉。“大人与我相识的时间远远长于落,为何对我却从来只肯以‘郡主’相称?”
宇文拓沉思了片刻,很巧妙地回答。“是落要求我唤她的名字。”
“原来如此……因为我从来不肯主动对你敞开心怀的缘故吗?”宁珂笑了笑,缓缓道。她有些吃力地抬起一只手,伸向他。“无论如何,我也算是大人重要的人,是吗?”
宇文拓凝视着宁珂的双眸,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喜悦的光辉从宁珂的眼中掠过,划破死亡逼近的阴影。“宇文大人,落,可否满足我的愿望?”她狡猾地笑笑,看着两人。熟识的神情,依约又成为了过去那无忧无虑的郡主妹妹。
“我会尽量做到。”宇文拓抑住心里的哀戚,点点头。落亦笑了笑,表示默认。
“我想回到西方的故乡,转世后成为一个纯洁的普通女孩,过平静的生活,能够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梦呓般轻吟着自己的梦想,宁珂出神地回忆起那高耸的雪山,阳光下闪闪的冰晶,以及前生今世难以挣脱开的缘孽之网,轻轻叹息一声。
“放心吧,郡主。我一定带你回到你的故乡。”宇文拓静静地道。
“至于后面的愿望,虽然也许难以实现,但我会尽最大的限度帮助你。”落默默微笑,“害我虚惊一场。我还以为宁珂的刁难会有多么可怕呢。”
宁珂纯纯地笑了。“能够吓到落,实在很难能可贵呢。”她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杨花般的轻谧,却是离人泪的清凉,点点滴滴地消失……然而落的双臂和宇文拓的手却始终是那样的温暖。
在这温暖的气息中,似乎什么都无须再担心了。
醺醺的,宁珂有些醉了。她释然而笑,原来即使没有酒,也是会难以压抑住真正的心灵的……
“那么,还有,落。”她看着落,“答应我,永远都不忘记我。”
落一怔,微笑,点头。她明白宁珂是不欲让她再上一次失却之阵,因而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宁珂轻轻舒了口气,秋水般的眼波盈盈然有些迷离,仿佛为轻烟锁住。
人生在世,心为形役,营营难休。她并非如此,她一直在向着自己认定的地点前进着,不曾后悔。
“我累了……”然而,她还是会如此轻轻地叹息一声。
于是落更紧一些搂住她。看着她渐渐失去血色的脸,落知道她的时间已所剩无几。
“希望我的怀抱足以温暖到让你停泊下来。”落淡淡地笑。
“记起从前我们一起睡时,落总喜欢与我玩一个游戏。”宁珂的眼里露出回忆的温馨神色。
“一起数三个数,同时闭上眼睛,我们就会来到同一个梦境中吗?”落笑,“想起来我会生气的。你知道我本无须睡眠,只在做这个游戏时才会考虑睡一下。可你从来不肯闭上眼睛,而且我感觉得到你甚至会轻蔑地嘲笑这幼稚--其实你只是在害怕会真地把心袒露给我,陷进这份感情中无法自拔。”
“不过这次我会好好配合的……因为现在我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宁珂灿然一笑,宛若午夜的昙花,展现出最后的,也是最灿烂的美丽。她深深地看着陪伴在她身边的两人--这个神州中,自己仅只爱着的两个人。
宇文拓凝望着她,更紧地握住她的手。
“那么……准备好哦。”落同样凝望着她,轻笑。
“一。”
“二。”
“三。”
落闭上眼睛,轻轻抽出宁珂背上的剑。
鲜血如一条锻带铺展到半空中,撕裂开来,绽放出大朵大朵凄婉的花,继而化为迷惘的雾气散开。
落突然发现,破碎的声音,有时听来未尝不是幸福。
--因为随之而消亡的,还有宁珂一十八年来的寂寞,和挣扎于爱中的苦痛。沉默半晌,落睁开眼睛。一时间,所有人都很安静。
落和宇文拓对望了一眼。她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如何,而她看得到宇文拓的悲伤,一如既往,屏蔽于明澈的眼底--然而不乏欣慰。
微笑,站起。
“拓,这把剑送给你。”落把手中沾满宁珂的血的剑交给宇文拓。
宇文拓幽蓝、漆黑的眸看着落,缓缓收起剑。
“古月,帮个忙如何?”落笑问。
古月点点头。“我明白。只是她的魔气太重,只怕不能转生为人了。我想把她的灵魂封印在伏羲琴中,在九十九年后她的灵魂就会涤净,且不会再受魔界的污染。你看怎样?”
“谢谢。”落敲敲额,轻轻地笑。“我们的祭坛已供上鲜血了,那么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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