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叶飘飞    时间：2004年3月

十七

    自天外天归来，已是数日之后。

    “落姐姐，你回来了。”靖仇淡淡地招呼着，大出落之意料。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小雪和玉儿呢？怎么不来迎接我？”落沉声问。

    靖仇的声音有点哽咽。“小雪走了……”

    落突然平静地打断了靖仇下面的话。“不用说下去了，我已了解。”

    淡淡微笑——她的确已经了解。小雪会选择这条路，她并不意外。那与生俱来的使命感终将会毁掉多少原本安宁的生活？自己的一个挚友已陷在其中无法自拔，而另一个妹妹般为自己所爱惜的人也即将遭受同样的命运。但是这还都不要紧，至少有落去相信着他们，使其还不至于完全孤立无援。

    可是那两个人类的孩子是无辜的，为何也要背负着同样的命运？在最美丽的岁月里突然失去一切——那种绝望，又怎堪忍受？

    落只是无言地拥住靖仇，看着这个在自己的怀里忍不住痛哭的孩子。

    自己终究没能保护好这三个天使般的少年呢……以命运做对手，实在是很无力啊。落淡淡而无奈地笑。

    “落，欢迎回来。”宁珂静然揭开茶盅盖。热气氤氲而起，幽然送来清然的香气。

    落闲闲地倚在门口。“宁珂素以淡茶迎客，何以今日茶香却是如此浓郁？”

    “宫中向来规矩，淡茶奉淡客，浓茶则奉有意之客喽。”宁珂抬头，甜甜微笑。“人家本也希望仍用淡茶呢，浓茶似乎有些烫手——方才人家可还被烫伤了哟。”

    “哦？”落微笑。“烫到了？让我看看。”

    落走到宁珂面前，轻轻执起她的一只手，上面果然有片微微的殷红，在凝雪般的肌肤上显得如此令人怜惜。她叹口气，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似要遮住那刺目的红色。

    惊虹掣电的一道剑光，剑锋已逼在了宁珂的咽喉前。

    “你杀了玉儿？”

    “是陈公子告诉你的？”

    落摇摇头。“不用谁来告诉我。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以小雪的名义把她引到太师府，在那里杀掉了她吧……而且为了嫁祸小雪和宇文拓，还会特别让嫣红变成你的样子带靖仇来看一幕好戏，对吗？”

    “落你好厉害哦！”宁珂笑道，“人家简直崇拜你了。”

    落凝视着自己的剑锋，在灯光下映着琉璃般的光芒。她冷冷地笑。“我当时把嫣红和小小送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害我的朋友的吧。”

    “抱歉，人家不知道落最近的品味会变得奇怪，竟会喜欢上这种无聊的小鬼。”宁珂巧笑。“而且玉儿妹妹的死于我而言实在太有用了。”

    “况且她很聪明，也最容易发现你的破绽。”落笑着叹了口气，“唉，聪明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呢。”

    “她还不够聪明啊，聪明人本不该那么多事的。”宁珂尖锐地看着落。“比如到敦煌那么遥远的地方找罪受的事，往往是这种‘聪明人’才做得出来呢。”

    “你以为自己做的就是完美的？你不了解靖仇啊。”落笑。“你只会失去这么一个利用对象而已。以靖仇的个性，经历此事后定然心灰意冷。你若指望他去报仇，恐怕要失望了。”

    宁珂变色。落心里暗暗好笑，她知道自己说的充其量是一半实话，靖仇最后必然还会回到这条道路上来。只是现在想吓吓宁珂而已。

    叹口气，道：“宁珂，若一直去做你所说的那种真正的聪明人，生活就会非常无聊了。我这种人，本就是凭自己的准则而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她静静地把剑锋贴上宁珂的脖颈。

    宁珂很平静，只是淡淡地道：“落，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我记得。”落从容地点头。“我答应你决不干涉你们的胜负。”

    “不，是更往前的那个。”

    落不语。她没有握剑的那只手仍衔着宁珂的腕，没有放开。

    注视着那片淡淡的红色，一丝讥诮的笑意浮现在她的眼里。

   “你在手上下毒，想引我把手放在上面……就是为了让我想起那个约定？”

    宁珂轻叹一声，却没有说话——现在已不用说任何话。她很了解落的性格，所以她知道，自己已经赢了这一场。

    “你很放心嘛。”落懒懒地道，“你明知道我只要还记得那个约定，就不能与你撕破脸……不过想得并没有错。”她突然调皮地笑，“作为奖励，有空的时候陪你去逛集市吧，顺便请你吃那里的小吃。”

    宁珂天真地笑着点头。这时落已放开她的手，同时撤下了剑。

    一阵怒雷狂吼着压向落的头顶，把她笼罩在里面。

    电光交织，噼啪作响。待雷光终于消失后，落已不见。

    宁珂一惊抬头。

    落正站在门口凝视着宁珂，静静微笑。

    “宁珂，看来今天你是矢志欲杀我而后快了？可惜你的力量还太弱，下次要再找一个更精彩的方法哦。从小到大，你要玩的时候我总是随时奉陪呢。”落笑着，向宁珂摆摆手作为道别。“别忘了有空一起去集市。”

    落施施然离去。

    宁珂望着她的背影，盛满杀意的眼里突然划过了一丝悲哀。

    结局也许就快揭晓了呢。

    落轻叩额头。她突然发现自己原先的料想是错误的——尽管小雪已经做出了选择，但自己一直以来也确实是太小看了宁珂。

    那种机敏和狡诈，以及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本已让人头疼了，落却又发现，当事情发展到关键的时候，她的心竟也会变得硬如铁石。

    这样鹿死谁手就是一个未可知的定论了呢。

    当然，无论如何，落不会去干涉这胜负——她有她必须坚守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