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士 >> 番外编一 暗影之子
第一章 少女、猴子与马戏团

沐浴在初升阳光下的天空,总是显得很蓝很亮,这个年轻人眯着似乎刚刚清醒的睡眼,斜靠在大树旁仰望着树丛间点点洒落的阳光。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呢!”他忽然低下了头,冲着身后的树丛中喊着,“我说,阿班,你的祈祷还没完事啊!”
  “我不是在祈祷,对黎明之神洛山达的信仰是常驻心间的。”叶木斑驳的虚影中传来了很清脆的回答声,“我只是喜欢呼吸树木间的清新空气罢了。”
  “这话说得,感觉就像是那个七老八十的村长似的……”年轻人嘟哝着,慢慢挺起了身子,露出了正压在他身下的一把似乎有着古老历史的长剑来。不过他的抱怨很快被从林木另一边传来的车轮滚动的嘈杂声音打断了。
  “这么早,就有赶集的了?”他匆忙从兜里掏出一块被揉得有点皱巴巴的地图,再抬头校对了一下太阳的位置。“可是,这里离最近的城市还有几十哩呢。”
  车轴与辐条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甚至盖过了碾压森林间枯枝的破裂声。这个年轻人七手八脚地收起了地图,走到了森林边缘。不过,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一辆有着他曾经居住的村子里面最大的房屋那么大的车厢似乎正悠扬地飘过他的面前,如果不是因为他早就听到了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音,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某种魔法造成的奇异现象。不过,他还是很快注意到了这个巨大车厢前面那匹相比较起来渺小得似乎有点可怜的斑点小马。只是,这个 单薄的小动物并没有在意旁观者的怜悯,依旧毫不吃力拉着身后的巨大房屋。
  这还并不是最惊奇的,在这个领头的房屋后面,跟着由七八辆同样奇特的马车所组成的队伍,它们就像安装在轮子上的小房屋,或者是高大的木匣子,被漆成了各种鲜亮的颜色,其中有的颜色甚至连他也说不出来。而几乎每辆马车的外面都搭建着一圈外边,晾晒着甚至比这些马车更要鲜艳的衣服。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揉揉眼睛之后,却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蝴蝶飞舞的野花丛中一般,更加眼花缭乱起来。
  “得儿……驾!”最先这辆超大车前面忽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呼喊,那匹小马立刻就停了下来,严肃地望着身后发出声响的方向。接着,原来很平整的车厢外忽然掀开了一扇小窗,一双警惕的眼睛从小窗的缝隙中探了出来,并且严肃地望着山坡上的年轻人。
  紧接着,仿佛是自动叠起的地毯一般,这双眼睛所在位置的木板呼的一下缩了上去,连一点拼接的痕迹都没有。一只很短很细的拐棍从门中的黑暗处探了出来,再次轻轻敲打了一下门框。
  站在山坡上的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风景,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正在从车厢底下钻出来,再一次揉了揉眼睛,……确实,一只很长很粗的蟒蛇已经优雅地盘缩到了车厢的门口,参差的脊背几乎构成了一座天然的阶梯。
  一只似乎很短小的腿从黑暗中慢慢抬了出来,然后,又是另一只。年轻人几乎屏住了呼吸,虽然他已经在费伦大陆上流浪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是,确实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车队。
  “马戏团?有美丽的公主,可爱的美人鱼,或者精巧的小精灵?”他兴奋地猜测着。
  轻轻驻着拐杖,这个坐在最大车厢里面的神秘主人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侏儒?”他瞪大着眼睛,……不会,侏儒不可能长那么长的胡子。“矮人?”流浪的这四年时间里,他见过不止一个矮人,甚至还在矮人们的矿井里一起聊过神秘森林的故事,不会……也不可能有哪个矮人是这样的装束。
  这个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很滑稽的长长的尖帽子,而这顶帽子上一圈一圈地都染着不同的颜色,仿佛是理发店门口的揽客招牌般。他穿着长长的袍子——所有矮人都不可能穿的长长的拖地的紫色袍子。更夸张的是,他竟然穿着鞋子——没错,不是靴子,是鞋子,前面有着尖尖的弯弯的那种装饰用小绒球的鞋子。
  除了,他长着只有矮人才会长的褐红色的大胡子,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种族了。
  这个矮人——姑且这么称呼他好了,慢慢地摇晃着走下了蟒蛇阶梯,当踩到了地面之后,他似乎有些兴奋地拍了拍那只蟒蛇还吐着信子的脑袋,这个活梯子立刻点了点头,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悄没声息地再一次钻到了车厢底下。
  旁若无人地做完这一堆事情之后,他终于站到了平地上,面对着山坡上的年轻人,他整了整衣服,顺便捋了一下长胡子,并且扶正了帽子——这样在仰头的时候不至于掉下来,然后很客气地喊道:“喂!~~~~你,还不赶快下来?!”
  年轻人再一次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他小声地回答着。
  “你这个臭家伙,再不下来,我们就直接走不等你啦!”矮人第二次的喊话可没有刚才那么温柔了,顿了一下之后,他一下子吼了起来,“你这个混蛋,还敢把屁股对着我!”
  “我……没有啊……”年轻人只好低下了头小声辩解着,“我屁股……明明对着树林的啊……”他低下头不敢看那边那位暴跳如雷的滑稽矮人,不过耳朵却一下子捕捉到一阵清脆的铃当声。
  “大叔,您别吓它了,越吓它越不敢下来。”一阵很温柔的女孩声音从坡下传了上来,伴随着轻摇的铃响。
  矮人……大叔……他实在不敢睁眼,如果看见一个长了胡子的矮人女孩正温柔地看着他,那该怎么办……
  “好了,小修,别淘气了,快下来吧,整个车队都等着你呢!”声音的主人似乎抬起了头,向着他的方向再次喊道。
  小修?她……她认得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年轻人有点眩晕,他正要睁眼向坡下回答一声。忽然,一个什么东西跳到了他的背上,然后,直接沿着他低下的脖子站到了脑袋上。另一个感觉是,一条长长的、毛绒绒的东西拖到了脖子上。
  睁开眼睛,他顾不得偷窥坡下的女孩,扭头揪住了脑袋上的那个放肆家伙。
  猴子!!竟然是一只猴子……
  竟然这只猴子也叫小修……
  竟然这只叫做小修的猴子冲着他——一名当了足足四年佣兵剑客——做了个鬼脸之后,还把发红的屁股冲着他摇晃了一下,再次飕地一声窜下了山坡!
  …………
  这是世界上最大胆的小偷……班瞪大着眼睛这样确定着。
  这个穿着马戏团小丑角色般彩色衣服的小孩正大大咧咧地翻动着他们放在昨夜休息的帐篷旁并不臃肿的包裹,并且嘴巴里还塞满了从他们包裹最底层翻弄出来的干面包。他似乎并不害怕弄出声音,而是一边抖弄着包里面的那些不值钱的物件,一边大声抱怨着。
  “真是个无聊的穷人啊!”他说话的速度似乎远远跟不上自己搜索的频率,“这样穷,莫非是个流浪汉?还是个小偷或者刚刚越狱的恶棍!”
  “我们不是小偷或者恶棍,谢谢!”哭笑不得的黎明之神的牧师只好咳嗽了一声,回答道,“我们是冒险者,一个有着理想和追求的冒险者罢了。”
  那位称呼受害者小偷的真正小偷显然是吃惊不小,不过以他的年龄来说恐怕也很难明白什么叫“理想和追求”吧。这个小偷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斜睨了身后穿着白色长袍的牧师一眼,恢复了那种毫不在意的神态:“果然只是个贫民而已,一点能让我看上的东西都没有!”
  “但这是我们生活所必须的随身物品而已。”班有些可惜地看着被乱丢到地上的那些干净衣服。他是个爱清洁的人,虽然被那位损友从他最喜欢呆的舒适家中拉出来冒险已经好多年了,他依然保持着每天换洗衣服的习惯。
  “闭嘴,穷人!本少主说话的时候哪有你插嘴的份!”小男孩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遥指着不远处的巡游牧师。而他的一只脚,正重重踏在了班最喜欢的那件白袍上,而且……恰好踩中的正是长袍的胸口所印上的黎明之神洛山达的的徽记。
  由玫瑰,红色和黄色的宝石组成的日出标记。
  仿佛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导火索,一直很温柔的班牧师终于瞪眼发火了。如果他手头拿着习惯使用的那个小钉头锤,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在这个淘气的小孩脑袋上凿出一串大包。
  在受到发怒的牧师如同杀神一般的怒目注视之后,这位并不成熟的小偷或者说劫掠者(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叫喊着“姐姐救命”,然后跌跌撞撞地向森林外面跑去。只留下哭笑不得的牧师愣在原地。
  “唉……”呆了半晌的牧师再次回头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只好发出长长的一声感叹,说起来,亚修士这个笨蛋跑那里去了呢?
  …………
  “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满脸通红的少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手足无措地一直向两位流浪汉——不,冒险者鞠着躬。刚刚哭鼻子的那个“少主”拉长着一张脸站在女孩的身后,满是不爽的表情。而“小修”——嗯,那只猴子,坐在这个小男孩的脑袋上看不到表情,只是把红红地屁股正对着他们。
  多么不一般的清晨啊,班眯着眼睛看着刚刚跃出云层的太阳。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他的神安排好的试炼呢……
  也许,神的旨意只能靠自己忠实的信徒来猜测和体会吧。
  …………
  “亚修士·冯·朗德海姆,我的全名。”剑士看了看自己腰间那把长剑柄上似乎略有发黄的标志,似乎有些怀念般的说,“不过,似乎从来就没有人那样叫过我了,那样代表着荣誉的姓氏大概只能留在我祖先的光辉历史中吧。”
  “朗德海姆啊……记得还在高等精灵远走永聚岛之前,有一位同名的人类骑士代表着菲兰城同他们签订了永久的停战协定。结果,后来,战争并未因为这些落笔的协议而避免。那位骑士也因此被剥夺了贵族头衔而沦落为平民……”这位带着奇特帽子的矮人重重磕了一下已经燃尽的烟斗,斜眼睨着面前恭敬站立的两位冒险者,“啊,忘了介绍一下,我叫佛伦,是个……咳,矮人,确实是矮人……是本马戏团的团长!”
  “马戏团啊……”牧师用怀念的眼光瞄了一下身后的车队,和从那些庞大的车厢中好奇地探头出来的打扮的很古怪的人们,“我叫班·苏达奥,是他的朋友兼黎明之神洛山达的信仰者。”
  “我是科洛丝,这是我弟弟兰德,刚刚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女孩看见亚修士的目光又扫向了他,脸微微一红,还是赶快低下了头。
  配合着黑色发卡的淡蓝色的长发在宝剑海岸的居民中还是不多见的,剑士想着,一缕淡淡的梅香飘到了他的鼻子里。他这才注意到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肩头部分做成了灯笼样的隆起,如同舞会中的贵族女孩般打扮。她的下身是同样淡蓝色的百褶裙,腰间则是一条似乎并不显眼的墨绿色腰带。
  “色狼!”旁边传来了恶狠狠的声音,然后,刚刚那位“少主”拉了拉他姐姐的衣袖,“别理会这两个家伙,一直都拿色色的眼睛瞅着你,还穿着不上档次的破衣服拿着大剑,肯定不是好人。”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她忙拉了一下这位毫不客气的弟弟的胳膊,刚刚抬起的头几乎又要垂下去。
  “那,请问团长您的马戏团这是准备去哪儿表演呢?”班牧师装着啥也没听见,忙转头向那位矮人团长问道。
  “应该是,往前再走两三天就是龙枪堡了吧。”佛伦有些憧憬般地抬头望向远方,“应该能在那里再停留一段时间。”
  “对不起,谢谢……”似乎有些感激的少女科洛丝还是低声说道。
  “我看你们也没有什么大的安排吧,要是没问题的话,跟我们一起走好了。”这个有些滑稽的矮人忽然转身抬头说道,“这一路走还得穿越长谷森林,如果能多一些同伴也许能避免可能发生的危险。”
  “其实,我们正好迷路了呢!”亚修士嘿嘿笑着抓了抓脑袋,“从侏儒那里买来的廉价地图把我们都快指到银月城了……”正想继续说下去,忽然觉得衣服下摆又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再次回头间,听见了吱吱的声音。
  那只刚刚还坐在他脑袋上的小猴子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只爪子拽着衣服的下摆,另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使劲向上够着都快到达他的腰包了。
  敢情这也是个贼猴子。
  发现自己的猖狂行径已经被无辜的受害者发现的时候,“小修”——嗯,这只猴子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在做了一个新鬼脸之后,飞快地跳到了车顶上,接着消失在那一堆如同五彩蝴蝶般的换洗衣服里。
  亚修士虎着脸把刚刚差点被翻开的裤子兜塞了回去,这里面有他不久前的保镖任务所挣到的零花钱,万一给偷了可就哭死了。再次警觉地摸了摸,幸好还在还在……
  “那个,亚修士……先生?”少女怯生生地点了点他的胳膊,“其实,小修它并不喜欢钱,他只是……喜欢一些闪亮的东西……”
  “闪亮?”亚修士眨了几下眼睛,重复了一遍这个羞涩少女的话,再次摸了摸上衣的夹层,“啊!!!!!”他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叫,接着便跳了起来,向那只猴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个小伙子怎么,被莫拉丁敲到了脑袋?”马戏团的这位团长虽然穿着矮人族们完全不可能会穿的奇装异服,不过一旦祈祷起来却依然是他们种族的保护神。
  班有些惋惜般地看着穿梭于色彩斑斓的马车间如同一只灰色狸猫般的剑士,耸了耸肩膀:“估计,他的那个项链丢了。”
  “项链?”少女身后的小男孩探出头来,有些警觉的看着这位穿着整齐白色长袍的牧师,然后撇了撇嘴,“丢个破项链有啥希奇的……”
  “这个项链有一些价值倒是……”班有些含糊地回答,看着远处焦急地找寻那只贼猴的亚修士,他还是无奈地回过头去装着没看到这情景,“关键是包着项链的纸……”
  哦,纸……
  远处传来了亚修士撕心裂肺般的诅咒:“你这个红屁股的家伙,要是我抓到你,我非把你绑在石头上扔河里!不,我要煮成猴头汤去喂乌龟!喂~~~给我站住!!”
  …………
  PS:有些吵闹的番外编啊(笑),其实说是番外编,跟龙骑士本篇的故事还是有不少关系的,人物也好,情节也好——原来我就有这个想法,因为龙骑士的写作经历了很长时间,无论是写作手法还是故事描绘手段都有了不小的区别,一直想对前面的一些文字进行适当调整和修改,却一直没有时间。写这个番外编也算是对前文漏洞的一些补足吧。
  相对于龙骑士后面越来越沉重的情节,本章我还是想写得轻松一点。至少前面会这样,以后会正文和这些外传一起写的,呵呵,如果您喜欢,就请多多提意见了哦。